五月的晨光如被温泉水浸过的绸缎,暖洋洋地铺洒在大地上。一阵风拂过,枝头的白花便 簌跌了满地,那是孩子们最喜欢的山楂花。巷子里嬉闹的小儿们拾起落花别在耳后,笑声震得花枝轻轻摇曳。
我推开木格窗,那株山楂树就这般撞进了眼帘。它站在青灰砖墻与豬色木门的夹角里,枝条斜斜探出,枝头缀满米粒大的白,它就安安静静地伫立在那里,我不禁暗自赞叹,好一树洁白!远远望去,花朵簇拥在一起,如堆堆白雪,又似洁白的羊脂玉,层层叠叠,压弯了纤细的枝头。我知道,山里的山楂花,也开了。
待每年五月,山楂花花开时,我总爱在清晨露水未干时去山里看花。今年亦是如此。泉城的五月,气候还是很舒适宜人的。我不用把自己包裹的很严实,随心挑一件自己喜欢的格子衬衫,搭配白色纱裙,便高高兴兴地出门赏花了。我行走在崎岖不平的小道上,听着清晨鸟儿们婉转的歌声,看细碎的晨光穿过山楂花簇,在地上织出流动的影。我是极喜欢这山楂花的。或许是我钟爱这山楂果儿,抑或是我痴迷这素白,对这素白的花儿有独特的偏爱。它们不争春光,不慕秋实,只在麦苗拔节的时节,默默把细碎的花瓣绽放。年年岁岁,不论是这山楂花开了叉败、败了又开,这山楂花我是怎么都看不够、赏不尽的。不知不觉,我来到一片山楂林前,忽有细雪沾衣,抬头间才看到丝丝山楂花随风飘落。我忽然间想起苏轼的《留别妻》:生当复来归,死当长相思。这不正是山楂花“守护唯一的爱”的花语?林间漫着清苦的芬芳,不知何时飞过来一只麻雀,落在枝头,发出一阵细响,我才惊觉自己已在此间伫立良久。
我开始往前走,穿梭在这片山楂林里。看这漫山的山楂树花开,我暗暗欣喜,今年又是个丰收年。等夏去秋来,待秋风把果子催成玛瑙红,这山楂树方才显出真正的慷慨。这时,庄里人便都会陆陆续续地挎着竹篮来采收,采摘间,笑声惊飞了远处的麻雀。大家伙儿脸上总是洋溢着笑容,因为他们知道保准会满载而归。红果表皮的白箱裹着晨露,在朝阳下闪着细碎的光,它们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待在箩筐里,彷佛知道自己的使命似的。这些山楂果儿有的会攒成一筐筐沉甸甸的绯红;:随着农人的扁担晃进集市,在秤杆与交手同变为农人们柴米油盐的盼头;有的则会被裹上琥珀色糖浆,做成冰糖葫芦儿,在节日里发挥它独特又甜蜜的作用。儿时的我最喜欢吃的便是奶奶煮的冰糖山楂水,山楂经过文火慢熬之后软软绵绵的,入口即化,而山楂水是很甜而不腻的。良久,我从这甜蜜的思绪中轻轻抽回,看到眼前的碎玉铺满枝头,我想这甜蜜也不远了。
黄昏时又走过那片山坳,晚霞把山楂花的影子拉得老长。又有一阵风起,晚风将最后一缕花香递来,几片山楂花随风飘落,我出于本能,摊开手掌接住了两片花瓣。如此温婉淡雅的花儿,我怎么舍得让它落到地上呢。五月的山楂花,终究会落成圆满的诗行,在某个清晨化作满山玛瑙般的红。几只麻雀在枝头站着啼叫,它们隐约也知道,这些不起眼的小白花里,蕴含着整个季节的宝藏。